“弟弟我就不明白了，爸那么大岁数，瞎折腾什么，自己的亲孙儿都没养过，偏养一个外人，世上可怜人多了去了，难道要见一个养一个？我以前就听别人说，不是亲生的无论如何也养不家。”

“大姐，山上风大，冷得刺骨，早些干完活早些回去。”苏林不愿多说话，他有自己的判断。

大年三十林小梅被姐姐挽去团年，一桌子好菜大多出自苏医生之手，碗筷摆好先要迎了祖先才能上桌，白炽灯是新换上的，灯光的颜色是最纯净的金黄色，照着一桌子的人，格外温暖。

饭桌上大家相互说着祝福的话各怀各的心事。

——新年快乐、长命百岁、事业有成……

酒足饭饱孩子们下了桌玩起游戏，大人们剥着花生聊起家常。苏蓉开了个头问起林小梅：“梅小姐读的什么学校？”

“一所师范学校。”

“师范学校！”苏蓉大惊，“师范学校多好，多好。”

“哪有”

“唉哟，像我们这样家里没钱的小学也没读完，说出来都怕别人笑话。”

“是吗？那姐夫呢？”

“你姐夫好歹初中毕了业……哎呀，你姐夫字写得可好了，我嫁出去的时候他还在读初中，我那时知道他爱读书特地地跑到伊利给他买了一支钢笔作为升学礼物。”

桌子上的气氛渐渐紧张起来，林小梅自觉不该出现在这张桌子上说着说着便找了个借口逃了。

苏蓉继续问道：“弟弟，那只钢笔你还在吗？”

“在家呢”苏医生回答。

“弟妹，你们那房子买了么。”

“年前已经买了。”苏林回答。

“是这样啊，年前手里确实没钱，现在手头刚刚宽裕。”

“钱是爸向银行借的。”

“爸借的？”

“是小梅和爸一起去借的。”林深深插话。

苏医生站起来打算离开：“有的人嘴上说着是亲姐姐，到头来还不如个外人，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收拾收拾。”

大年初二的早上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就是家里的公鸡只剩下一只打鸣。苏医生将陈年的稻谷抛向空中，渺渺和苏鑫照做。

“走吧，眼不见心不烦。”

“爷爷，大娘昨天为什么不带刘菲姐一起走？”

“哼，你爸收拾好了吗？”苏医生并不回答，“去叫你爸过来，把这只公鸡一并带去成都。”

过年时，大家都应当和和气气说话，正因如此，不开心的话才会令人加倍反感。苏蓉心里不满苏医生收养渺渺又不敢过于明显的表现，背地里难免发发牢骚，便拉着自家女儿和渺渺逢谁就对谁唠嗑：“新疆哪里好啦，四川是天府之国，风水宝地，人杰地灵，看看渺渺长得多么讨喜。”

那些妇人多半是苏蓉儿时玩伴只会应承：“苏幺公身体硬朗着，能带不相干孩子，自然是能带自家的亲孙的。”

听了这么一说苏蓉的心里越想越是过不去，就把平时这些话摆上桌面。不摆还不要紧，睁只眼闭只眼就当是茅坑里放屁，屁臭闻不到，既然摊开了苏医生也没必要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