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真的呢,我怕他会卷铺盖滚蛋吧?”
那男人阴险地笑了一下,随即止住了,又正经地说:
“你明天拟一份发言稿,我给你播出去,如果你不识字,那找个懂字的替你吧。”
明天下午,在这个男人细柔的声音里,楚闻研与高离谦的事便传扬开了。
他们二人苦闷地找到李明奎。他推脱是疯婆子的主意,应该找她去。
疯婆子坐在椅子上与楚闻研争论半天,终究是没有理,失败了,李明奎的心也沉入海底。
高离谦对他的行为多了一层戒心,但并没告疯婆子,只是送她回去。
楚闻研从此见到高离谦反而不好意思了,尽量躲避.
但高离谦却很苦恼,眼睛流露的渴求的眼神是显而易见的。
造纸厂的生活并不好过,楚闻研日日看着那些碎屑在机器里翻转、碾压,然后铺成叠叠暗黄的纸,这种单调的程序和模式弄得她头脑发昏,全然失去了兴味.
即便有时厂里送给她些许荣誉和奖金,但楚闻研想要逃离的希望却没断过。
生活的锁链总是紧紧地套着我们的,有些脆弱的人只是呻吟,然后会在它的羁束下做着无尽繁琐的事。
聪明的人却苦苦尝试打开最薄弱的环节,并且不肯放过一个微小的机会。
高离谦照例整天在镇政府和梅庄之间行走,这条路线他合着双眼,仅用鼻子嗅沿路的花草味也畅通无阻。
农村就是荒凉,稀疏的炊烟、高大的梧桐及半空中时时掠过的一些鸟,就是所有可入目的景象了。
但其间感受到的无处不在的温暖和简单纯净的乡土气息,也常常勾着他的魂魄,使他不忍离了远去。
热情归热情,农村的生活像火把,随时可以把人的心撩得发烫,然而稍有知识和背景的人,都渴望入城,相信那里藏着自己未来的完全的希望。
高离谦得空之际,也会坐在乱草间的石头上思索,头脑里总像有“本我”和自己争斗,一个逼迫他朝着生命的太阳走,舍下“可鄙”的农村,一个叫怜悯,让他见证农村的成长。
高离谦仿佛没有了独立的思考,恍恍惚惚,工作台旁也是戴着“隐形眼镜”,任何人都看不出他焦虑之所在。
渐渐的,在这种自我精神的撞击中,高离谦失去了对一切的欢乐之意,所有的规划他都弄不下去了。
直到上城的想法慢慢侵占了他的整个头脑,这种局面才算结束。
楚闻研呢,自然也耐不住寂寞,围困在三面是山的村落里,踏着贫瘠的土地,不知道有多局促。
可是她不敢离开,根植于土地的人明白,土地的孩子是如那些蓬勃的花草、苍郁的树木一样的,没有了土地的哺养,早晚会痛苦地“死去”。
在这件事解决之前,他们所需要接受的还远不止这些。
一个人必须要能够忍受磨难,然后才有创造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