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牵我的手，你说：“……那个……对不起。这件事是我们不对……希望你能原谅他——我弟弟。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以致于让他找人砸你家的店。如果……如果有什么要说的，打电话给我。你可以跟我讲……”顿了顿，你接着说，“还有……你们家的店的损失我会找我父亲赔偿。只是……你也很强嘛！竟然拿那东西打人，还好没事……”

你从皮夹里找出一支笔，直接拉过我的手写在我手臂。你写完了最后一个数字，那串数字我就已铭记于心。

你是在对我笑吗？嘴角的弧度柔和。

我会记得今天的你。

忘记告诉你，我叫夏树，夏天的夏，树木的树。

你叫什么呢？

下午我们还在营业的时候，昨晚的那个打我的男孩，那个打扮妖冶的女人也在。他们领着七个只穿背心的男人，那些男人身上纹了纹身，看起来很凶恶。那个女人伸手指了下我家的店，那几个男人便径直走进去，开始砸我们的东西。那个昨晚用拳头砸我的男孩看着这一切露出那种满意的笑容。想起我从前对那笑容的想象真让人恶心。母亲拿起菜刀想去跟他们拼命，我随手拿起角落里的木榔头朝那个男孩子砸过去。他一只手狠狠抓住我，很用力，眼睛变得有些狠毒。我愣了下，明确自己的立场，用更加狠毒的眼神回他。他皱起眉看了下现在在发生的事，他放开我的手。没有对我说一句，他走到另一个男孩身旁。原来他们有一样的脸，那么那个早晨的少年，那个昨晚打我的少年不是他吗？

他对那个男孩说了什么我没有听到，只是他的出现迅速结束了这场混乱。那个打扮妖冶的女人不知何时消失了，只留下他弟弟。

他安慰了我和我的母亲，虽然很拘谨。他甚至有点语无伦次。他说那个打人的男孩是他弟弟。他那个弟弟，仍然露出那种让我恨不得杀了他的笑容，或许这一切对于他来说便是笑话吧。母亲不愿跟他说一句，或许是因为对他们全家的积怨。我站在旁边不知要如何去做。

他们走之后我跟妈妈收拾已经一片狼藉的店。她头发垂下来，发尾沾了尘土，变成灰白色。她没有说一句话。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吧。她已经很累了。

那些混蛋来砸东西的时候她已经用了太多的力气，她哭了喊了，那些人用东西划伤了她的脸……

她忽然又哭起来。

那个男孩走后，那群人走后，我忽然感觉我和妈妈很无助，十几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比起这两天来，只能说是高潮前的前奏。生命真的给了我们太多苦痛，再坚强的人也会累的，更不要说一个单身带大孩子的女人和一个从小被同龄孩子欺负的孩子。

晚上，我们守着那个已经更加落魄的房子。她找了块木板代替已经坏掉的床，然后找到一床被子。她对我说，睡吧，还好还有一个床是完整的。我让她跟我同睡，她的身体不能躺木板的。她没有应我，我知道母亲的倔强。我也不再说什么，只让她不要感冒。然后她关掉灯。我又听见她哭了，声音很小。我下床，走到她身边说：“妈，我们走吧。”她从床上坐起，抱住我放声哭。最后我睡在她身旁，像小时候。我们聊了很多。她讲了很多，讲她年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