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勇走过去,笑眯眯地说:“我替他给钱嘛。”
街娃儿疑惑道:“你有好多?”
“我有这么多。”周世勇边说,边从书包里摸出一匹红砖,朝街娃儿当头砸过去!这是不要命的打法,如果砸中,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街娃儿双腿一颤,就软了下去。砖头在空气中呼地一响。
那天起,周世勇从降班头儿,成了全校的霸王头儿。
金东风没有招惹过周世勇。但,他无意中触痛了一个人,美术老师孙大炮。
三年前,孙大炮曾带了一块腊肉、一包香肠,还有一幅画,去了德仁胡同老八号,想拜庄爷爷为师。
他画的是样板戏《红灯记》中的李铁梅,题为:都有一颗红亮的心。
庄爷爷推辞,说自己老了,身体差,没营养,也没精神,教不动了。
他以为老人是怕被人揭发,私下收徒挣黑钱。就拍了胸口说:“不要怕。你是反革命,我不歧视你。”
庄爷爷瞪了三角眼大骂:“屁话。你有资格歧视老子?!爬。”捡起他的礼物就扔到院坝里。
孙大炮听说四年级有个学生山水画得好,办墙报时很为班上争了光。他专门去看了墙报,又查了兴趣小组的名册,那学生居然册上无名。
他把金东风叫到办公室,交出绘画本,问他咋不上兴趣小组,就那么骄傲啊,看不起孙老师?
孙大炮早忘了是他把金东风拒之门外的。
金东风怕解释不清,就闭口不言。
又问,是在哪儿学的,老师是哪个?金东风如实回答:“德仁胡同老八号,庄爷爷。”
孙大炮脸一下涨得通红,像被人狠狠扇了两耳光。“老反革命分子是你的老师!你再也不能去了。”
“为啥子?”
“你还敢问我。”孙大炮翻着金东风用墨勾画的山水稿,越翻越快,最后气愤地一掌拍上去,“锦绣山河一片黑!就凭这个,我可以去人保组检举,把你们两个铐起来。”
到了星期五下午,金东风依旧往德仁胡同去。
周世勇在胡同口堵住了他。“孙老师让我来挽救你。”
金东风不说话,绕着走。但他绕,周世勇也绕,像一堵移动的墙,硬挺挺地挡在那儿。
“我晓得你是住贡米巷27号的。不要以为你红,你今天要是去了那老家伙的家,你就成了小反革命分子。”
“庄爷爷不是反革命。”
“那你爸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一样要打倒。”
“我爸不是当权派。”
“那他总是个啥子长?”
“伙食团团长。”
周世勇扬手就是一耳光!扇得金东风眼冒金星。周世勇听到“团长”就是恨。他爸每回说到川剧团团长,就像草民说皇上,声音都打战,这是让周世勇最感屈辱的。
金东风大叫:“凭啥子打我!凭啥子!”抱住周世勇的手就咬。周世勇用膝盖猛地一顶,他就栽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