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的时候一天到晚都在和人争——争糖果，争漂亮的新衣服，争大人的宠爱……争各种能争的一切。他长的好看，年纪又小，可怜巴巴的眼睛一眨，极少有争不到的。那里什么都不好，人多床小被子少，晚上睡觉大家不得不挤在一块，互相防备着又互相温暖着。

现在想想人多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从没在夜里害怕过。

糯白的小汤圆滚了滚，还是下了床，他径直到了隔壁房。那是汤小棠的房间，他站在门口，犹豫的驻足。

女孩看起来不大喜欢自己，他心里也没底。但想到孤儿院里白日小孩子再怎么闹矛盾，到了夜里都是挤在一起，安安静静的听着阿姨念故事书入睡。

他就涌出敲门的勇气。

咚咚咚——

“姐姐你睡了吗？”

没人答话，他也就一点也不客气的拧了门把，抱着蓬松柔软的枕头爬上了汤小棠的床，飞速的钻进被子里，只留下一个小小的脑袋在外面：“姐姐晚安。”

说完，闭紧了眼睛。

“回你自己房间去。”

身边人突然开口，他被吓了一跳：“呀，姐姐你没睡啊，怎么不理小愿呢……”他说着，瘪瘪嘴巴，眼睛里泛着楚楚可怜的光：“姐姐别赶小愿走，小愿一个人害怕。”

他的眼睛太让人心软，汤小棠翻了个身，不耐烦的赶他：“我不是你姐姐，我也没有弟弟，你去找爸爸。”

小小的孩子扭动着身子，自来熟的抱着她的手臂撒娇，连声音也软软的，棉花糖似的直甜到人心里去：“姐姐，偷偷告诉你哦，爸爸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哭鼻子呢。”

“……”

“真的，我没骗你。”

“哎呀，是真的啦，姐姐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到爸爸房门口去听——”

“你给我小点声！”汤小棠打断他的话，声音又急又怒，吓得汤愿连忙收了声。

她才不会去关心爸爸为什么哭，总该不会是因为妈妈的离开吧？他要是后悔，那也是活该！

汤小棠的态度恶劣，可汤愿还是不愿意走，小狗一样的缩进被子里摸索着一番，等到钻出来的时候，已经爬到了她面前，用那双漂亮的难以形容的眼睛神哀求她。

就一晚，一晚好不好！

姐姐！

我的好姐姐，世界上最美丽最可爱的最好看的姐姐。

别这样……我真的害怕。

“滚回你的房间！”还是那副不容置疑的口吻，冰冷的，不带任何温度的。

汤愿打了个激灵。他默然的下了床，垂着个小脑袋，眼睛余光委屈的黏在汤小棠身上。像是祈求，更像一种无言的责备。

……这个小鬼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占着什么优势，知道怎么做才会让自己过得更好。这样的故意落在汤小棠的眼里，让她心里的憎恨更浓了。

汤小棠把他抱来的枕头扔给他，五岁的小孩一点点高的个子，她半跪在床上，俯身郑重的说道：“你害死了我妈妈。”

你害死了我妈妈，所以我不喜欢你，更不会因为你说害怕就让你和我睡在一起。

汤愿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心一慌，抱着和身体不成比例的枕头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