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砚山别了有客来，便回到北平饭店。见稚奴守在自己屋外，便猜到尹姝在里头。他挑了挑眉未动声色，脚步往后退时，屋里头传来尹姝淡淡的声音：“张会长刚来，怎么转身就要走，莫不是做了些亏心的事儿？”声音平稳，但语气内外充满不悦。尹姝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酒液顺着杯壁流动，她小啜一口酒，暗红色的唇瓣轻启，说出来的话带着些讽刺。

“稚奴，还不赶紧请张会长进来。”

站在门口的稚奴虽然被张砚山雇佣，成了张砚山的下属，但尹姝才是他真正的主人。稚奴自然会听从主人的命令，恭恭敬敬地推开门，看着张砚山，面无表情的说了一个请字。

张砚山自是从容踏入，脸上神情未变，一贯的淡然。

“张会长是不把我尹姝放在眼里，还是不把北平饭店放在眼里？”冬日把影子拉长，长到触手可及，却又不经意间与她拉开一小段距离。他站在她的背后的案上，白色的瓷罐里还剩半罐子的鱼食，他伸手捻着小撮鱼食，投进鱼缸里，颇有闲情逸致。

“我不过是个孤家寡人，即便担着玉石珠宝鉴赏协会会长的名头，也是外人眼里的威风，里头仍是依仗着北平饭店的照顾。”

“孤家寡人？北平饭店的照顾。我看你一个人也能成个天下。与其大言不惭的说这些，还不如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你跟有客来联手偷换带子内容，不许我知道究竟是为何？”她早就怀疑那盘带子的真实性，谁会傻到用命去拿一盘空带子出来？

张砚山转身看了眼她，笑了笑，依旧没有做解释的打算：“小姝啊，有些事情别想那么复杂。”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处，知道有知道的无奈。

半晌之隔，她就这样无声息的看着他，想要从他眼里看出些端倪，可老东西就是老东西，撒谎骗人之术登峰造极。“这年头，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瞒天过海、密不透风的。”

经过黄花梨木案台时，她伸手拿走案上那把流金烫面的黑色折扇。扇面是用黑色绫绢所制，落了几朵同色的花，而扇骨则是冷暖石子精心打磨而成，握入掌心不觉凉意，反倒触手生温。

“在合同到期之前，稚奴依旧是你的人。”尹姝看了门口眼稚奴，脚步顿停，背对着身后人说了一句。

有些东西她分得很清楚。

张砚山看着她黑色的背影，一如既往般凌落，不服输的性子倒是像极了嫂嫂。

外头又下起了雪，纷纷扬扬间不知天地几何。

六十年代，中苏关系异常紧张，战争一触即发。而原本计划的科考，全盘打乱，张成影临危受命。前往境外寻找失落的石头城。如果找到，也许改写中国历史。

所以，张成影动用一切关系从苏联进了十台先进机器。只不过，那次计划彻底失败，张成影从沙漠回来后，他连夜写了数十页的报告，紧急上交给国家。自此之后，无论是张成影本人还是国家高层，对那次科考一字不提。将所有的资料都进行了隐蔽性处理。甚至是销毁。数年后，张成影病逝南郊。身前留下的一台苏联机子放在北平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