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阿云捏着个玉米饼子小口咬着，夹菜也十分规矩地只夹面前摆着的油辣萝卜丁和青炒菜柳，倒是陆大娘，捡了块肥中带瘦的回锅肉放在她碗中，又装了大半碗浓香的骨汤和萝卜递给她。

陆家没有养猪，生活虽不像村里贫穷人家那样拮据，但也不会铺张到顿顿有肉，阿云心想，这陆大娘委实是把自己当家中小辈看待了，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陆大爷乐呵呵地看着，开口便说：“小姑娘多吃些才好长身体。”说罢还颇有深意地瞟了一眼旁边埋头扒饭，耳尖泛红的陆楷，便先下了桌，从裤腰带抽出斜插着的旱烟杆子，在院中躺椅上吞云吐雾。

阿云帮陆大娘刷完了碗，陆大娘将她送到院门口，目送她进了自家篱笆，这才返身往回走，看见院中的陆大爷懒洋洋站起身，将烟杆的铜头在鞋底敲了敲，又瞥见两个儿子皆已回房，这才走上前笑道：“老头子，咱家阿楷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你瞅瞅今儿在饭桌上他见了阿云那傻样儿。”

陆大爷听了这话，却没有吭声，半晌才徐徐开口，“阿云是个好丫头，只是这身世……”

陆大娘也敛了笑容，认真道：“她非江氏亲生，却也算是在咱们眼皮底下长大的孩子，孟家老大两口子虽不在了，但好歹咱和他们做了这许久的邻里，也是看着阿云长大的，算是知根知底了，这还能不放心？”

陆大爷却摇摇头，“我说的却不是这个，阿云是被贩卖而来，万一哪日她的家人找上了门……”一语未尽，意思却相当明白了。

陆大娘皱着眉头，有些为难的模样，“也是，可是咱阿楷……”

长女二子嫁娶都十分顺当，到了三儿这里，总不好厚此薄彼，做娘的当然也盼着他能找个心仪的。

陆大爷自然明白，家里仨孩子与阿云一起长大，而陆楷更与阿云年纪相当，阿云刚满十五，陆楷也不过十八，要说配当然配得。况且自己这儿子从小便惦记着阿云，这女娃性格好，长得又水灵，怕是镇上的姑娘都不一定能把她比下去，可这也正是他忧心的地方。

“阿云虽瘦小，却生了一副极好的相貌，老婆子你想想，她刚来时穿的那身衣裳。她这原来的人家，怕不是那么简单的啊……”

陆大爷终究还是把最忧虑的跟老伴儿说了出来。

陆大娘这才忆起这回事，阿云当年被江氏领回来，虽说有些蓬头垢面，但身上的小衣裙，一看便是精致上等的料子。陆大娘原先并未考虑这许多，只如今这么一想，便着实有些犯愁。

“再看看吧，况且阿云不是还要守孝吗？若真个要守三年，难道阿楷还会等她三年？”

“咱们村里也没那许多规矩，守孝也有三个月、一年的……”陆大娘打心眼儿里喜欢阿云，便想着或许能争取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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