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我躺在炕上，脑子有点儿犯迷糊，纸糊的顶篷上好像有张人脸，跟那个小女孩儿似的，睁大眼睛仔细看看，什么都没有，像是幻觉。

我爷和我奶在炕沿上坐着，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地瓜粥，嘴巴贴在碗沿儿上，转着圈儿的喝。

“爷，奶。”我从被窝里爬出来，愣愣的看着我爷：“昨天晚上那个小女孩儿，你把她赶走了吗？”

我爷放下碗，伸手摸摸我额头：“啥小女孩儿啊，喔，还有点儿热，咋，做梦了？”

做梦？

爷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怎么净说瞎话，昨天晚上不是你把我喊出去的吗，那个小女孩你也见到了啊。

“你准备瞒他到什么时候？“我奶喝光地瓜粥，把碗放在炕沿儿上，深深看我一眼，眼眶慢慢有些湿润了，抬手轻轻抚摸我的脑袋：“可怜的孩子，终于没能躲过去，这是咱家男丁的命。”

比起我爷扯的谎，我更愿意相信我奶，我现在可以确定，我和别的孩子肯定有什么不一样，昨天晚上不是梦，真的有一个小女孩出现过。

感觉一下，脑子里，那只冰凉的手，还在。

“现在凡子才十岁，跟他说，没用。”我爷吸溜了一大口地瓜粥，抬起手背擦擦嘴角：“桂杏，把碗收了，我去那边儿看看。”

我奶没收碗，狠狠剜了我爷一眼，拉着我的手走进堂屋。

堂屋桌子上供奉着先祖牌位，不知道什么木头做的，外面刷着一层黑漆，裂了很多口子，年头很久了，上面只有一个古体“灵”字，前面摆着一碗地瓜粥——这是规矩，吃饭之前先敬祖。

“凡子，跟祖宗说说，你要娶个鬼媳妇，问问他们愿意不？”我奶给先祖牌位上了三炷香，让我磕了三个响头，脸色很认真：“你想到啥就说啥，祖宗不怪你。”

我当时只有一个反应。

那个小女孩儿，是鬼！

“奶，不娶行吗？”我很害怕，村里老人讲的故事里，鬼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一阵子，家里的十二寸黑白电视机上演过《聊斋》，上面的鬼很吓人，我都是裹着被子缩在炕上看的。

我奶沉默了一下：“凡子，再想想。”

说完，就让我这么继续跪在地上，转身去了西屋。

西屋我小时候进去过一次，后来就再也不过去，里面放着我爷去山里找的草药，药味很重，呛鼻子呛眼睛，晒干了卖给张全治，钱都是我奶管着。

没多大会儿，我奶拿着一本泛黄的旧书出来，翻了几十页，露出一张图画。

是一棵用墨水画的竹子，寥寥几笔，画的很好看，叶儿纤纤细细的，像是那个小女孩儿的眉毛。

“你爷给你讲过的老故事，还记得不？”我奶蹲在我旁边，看着画上的竹子，伸手顺着竹子杆摸了几下：“还有前阵子电视上演过的《聊斋》，记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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